美到令人屏息的光影流動、一個擁有幸福生活的美滿家庭,在一個美不勝收的世外桃源定居。這一切看似美好的生活願景,卻因為一個男人的介入而破壞了整個平衡。這不是老公尋花問柳的外遇戲碼,也不是老婆年過四十的紅杏出牆,而是一段柏拉圖式的同志精神式外遇,法國女導演Zabou Breitman的最新作品,《他與她的男人》。

一個愛上有婦有夫的男人,這故事放在《斷背山》熱潮的脈絡下或許顯得老梗,但在導演別出心裁的鏡頭下,同志間纖細敏感的心境流轉與與風光明媚的普羅旺斯,都被紀錄在流光殘存的底片光影中,射照著每個人心裡頭那座,曖昧不明的斷背山。

《他與她的男人》描述一個居住在法國鄉間的小家庭。男女主人費德烈夫婦都是熱心善良的模範夫妻。某日,隔壁搬來新鄰居雨果,他們邀請雨果前來做客。一群人酒酣耳熱之際,雨果向眾人表明自己是同性戀,讓原本熱絡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當天晚上,費德烈與雨果二人徹夜長談。雨果談自己的同志生活,費德烈則談論自己的家庭。但費德烈萬萬想不到,之後的生活似乎便以那夜談話內容為世界觀般向外輻射出去,最終竟然改變了他自己的命運……。

近年來的同志電影非常多,大部份都以通俗的劇情片模式帶領觀眾進入同志的世界。但《他與她的男人》所處理的不只是單純的同志觀,還有異性戀者對於潛在同志基因的蠢蠢欲動。它不止討論同志之所以為同志的先天因素,亦用佛洛依德的心理學角度,去剖析家庭/父親對於同性戀者所可能帶來的後天影響。

演而優則導的法國女導演Zabou Breitman以意識流的手法,徹底解構二個男人的Men's talk,再將那談話中的諸多重點,重新建構成同性/雙性相互辯證的場域。讓一個可能流於通俗劇的同志故事,搖身一變成為探索性別徵向的深度作品。

影片一開始,費德烈以一位擁有看似「完美家庭」的異男身份出場。身為化學家的他認為世上的一切皆有其道理。只要循著物理原則,他的世界便不會出錯,所有問題都可迎刃而解。但費德烈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人性」是無法用科學的方法去歸納的。而正是那搖擺的人性與愛情的曖昧性,反映出他自己性向的模糊不清。

對主人翁費德烈來說,那夜長談或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對話。同志鄰居雨果對他說的話猶如心頭的一盞明燈,不斷地輝映對照著自己的行為模式;亦像是路邊的那間住小木屋的四位音樂家。他們像是長居在費德烈心中的樂團,演奏著潛意識的音樂。隨著音符的躍動,讓他逐漸發現心裡頭最真實的自己。

如果雨果沒有出現,費德烈會認為自己是愛女人的,對妻子擁有常人般的性慾。但是經過跟雨果的徹夜長談,他對自己所理解的世界產生動搖。與其說費德烈被雨果吸引,不如說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座斷背山,雨果只是稍微誘發了費德烈心中的渴望罷了。

原本可以發展一個超級芭樂的倫理大悲劇,在Zabou Breitman的鏡頭下卻讓整部影片顯得慧黠且發人深省。我很喜歡裡頭玩弄一些象徵與符號意涵的戲劇橋段。光影透視是導演提升整部影片鏡頭美學的元素:在池畔有如希臘神話美男子的顧影自憐、透過陽光的照射打在牆面的字母陰影、以及睡在閣樓間宛若透視的裸體美男子。

心理學中有一種病徵,稱之為「自戀症」(Narcissism)。該病名的字源來自於希臘神話中,喜歡攬鏡自照的自戀美男子Narcissus的名字而來。影片的某一幕,留著金色長髮的俊美男子坐在池畔邊,以完美的笑容看著下水游泳的雨果。那波光粼粼旁全裸男子的倒影,活脫是Narcissus輕坐河畔、顧影自憐的形象。或許導演有意無意地在暗示,同志尋求與自己形象相同的人們做為愛戀的對照,多少有些Narcissus攬鏡自照的自戀成份存在吧。

而我最難忘的一幕是,當費德烈第一次去找雨果時。打開門,雨果站在一片純粹的褚紅色牆壁前,用完美的笑容應對著,接受自己鄰居的邀約。那片紅色不禁讓我聯想起《美國心‧玫瑰情》裡,同志老爸跑到車庫找凱文史貝西示愛時,打在他側臉上的那抹紅光。鮮血般的熱情帶些暗色的低調與小心翼翼,就像雨果的性格一樣,追求純粹熱情的完美。

什麼樣的愛情才叫完美?是費德烈那般擁有一個符合異性戀社會期待的小家庭,還是雨果所追求的:品味化的生活/雕塑般的男體/極簡無牽掛的愛情模式?透過孩子的顯微鏡,輔以俯拍的高空攝影,人的形體有如培養皿的細箘般微不足道。而觀眾就像全知觀點的微物之神,拿著造物者的顯微鏡,來觀察這群擁有七情六慾的芸芸眾生。

文章引用自金桔粒的影像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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