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 黑澤 清 Kiyoshi Kurosawa

您之前的電影大多遊走在恐怖類型,【東京奏鳴曲】似乎像個分水嶺。

我希望觀眾能感受到【東京奏鳴曲】和我之前的作品有何不同。我的電影被介紹到海外已整整十年,在這期間,日本「新世代鬼片」(J-horror)崛起,新一代電影創作者陸續被推上世界舞台,我也持續努力跨越一波波的浪潮。然而,我無法擺脫的感覺是,新一代也只是擴充我們在20世紀沒做的事;我覺得該是時候從我的創作反映出完全不同的觀點。所謂的21世紀是怎樣的一個世代?為何會如此混亂、困惑?為什麼跟我們上世紀所展望的未來這麼大不相同?事情這樣演變又有誰在負責?這些部分都是我現在最關心的議題,雖然要找出答案難如登天,但創作【東京奏鳴曲】讓我不致退縮,我希望這部片能成為一個嶄新的出發點。

你的電影因帶有寓言特質而聞名,【東京奏鳴曲】似乎也不例外,你在片中描述的家庭有多大成分是日本的縮影

在這部片中,佐佐木一家直接連結整個日本,而日本則和世界各地連結。我嘗試描述人性層面的小小荒謬,在當代東京裡,這樣的荒謬通常隱匿在越不荒謬的角落中,但這並不意味,我所描繪的人物完全孤立於世界之外。不論他們是否注意到,這些人不斷受到外在世界更大的力量影響,繼續被翻攪著。許許多多的日本人混亂地活在21世紀,到底他們該拼命保護原有的東西,或乾脆放開一切?他們每天都面臨這樣的選擇。當然,我也是這些人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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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和您合作的役所廣司這次飾演奇怪的躁鬱症強盜,這角色是如何發展出來的?

役所廣司在我的電影中總飾演不一樣的亡命之徒,可是在這部片的主要角色之中,沒有一個跟他的形象貼近。我覺得佐佐木一家必須歷經徹底的毀滅,所以故事的後半部,我需要一個歹徒突然從外部世界闖入,我馬上想到役所廣司,我無法找到有誰比他更適合。而且這次我讓他演的歹徒,是我所有電影中最弱的一個,我認為他比佐佐木龍平,甚至比他的兒子還要膽小許多;但他還是那樣熱情積極,同意接演這樣一個小角色,讓我覺得非常感動。 

在麥斯‧曼尼斯(Max Mannix)的原著劇本中,故事主要集中在父親和小兒子身上。然而在您的改編裡,妻子/母親的比例明顯加重,扮演家庭成員間的橋樑,您為何這樣安排?

    我將佐佐木一家塑造成典型的當代日本家庭,所以必然要賦予母親這角色血肉。她是唯一關在自家世界的角色,她的內在孤寂和其他角色歷經的外在打擊互為衝突,因為如此,她成為這個家最直接的象徵。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她的毀滅就是家庭的毀滅,她的重生便是家庭的重生。

儘管大兒子在片中佔最少部分,卻最具政治色彩。您在批判美日關係和外交政策?

這部分可被看成當今日本的獨特現象,而不是刻意批判。如果日本人可以像這部電影一樣就這樣加入美國軍隊,我懷疑根本沒什麼年輕人會這樣做,他們沒那麼喜歡戰爭,除非這樣做可以為他們改變些什麼,他們才有可能將這件事當作一種選項。然而日本是個全心求勝的國家,當今世界局勢不甚樂觀,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都意識到事情必須被改變。但就像龍平一樣,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現實世界,我真不知道該對年輕人說些什麼,好勸他們別去參加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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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 香川照之 Teruyuki Kagawa

可以跟我們聊聊你在【東京奏鳴曲】所飾演的角色嗎?

距上次和黑澤清導演合作已有十年,這次再合作壓力不小,我請他推薦一些電影好讓我預先做準備。他建議我看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的【大路】(La Strada),和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的【生生長流】(Life, and Nothing More),這兩部片的男主角和龍平有個共通點,他們目光空虛,仿佛直透世界盡頭。此外,龍平的工作被中國員工取代,又眼睜睜看自己的孩子去美國從軍,他的處境象徵著日本所面臨的困境,東京不斷受到世界潮流影響,你可以從影片中感覺到導演想傳達的訊息。 

你是怎麼看待佐佐木龍平這個角色?你覺得他可憐還是勇敢?

我認為龍平是日本的化身。所以,如果你說他可憐,這意味著日本是可憐的。或許我們可以說,這個國家在某些方面是可憐的。就好比龍平的狀況,工作上突遭裁員,尊嚴掃地;回到家裡,只好對另一半隱瞞事實、嚴格管教孩子,以維持僅存的權威。龍平好像一肩扛著日本一直以來所面臨的問題。電影雖然嘲諷,卻讓人感到溫暖,這就是我為什麼不想批判他在電影中的情緒反應,因為他同時擁有可憐和勇敢兩個面相。

那麼龍平要到哪裡尋找希望?我認為【東京奏鳴曲】回應了這個問題,也表明了黑澤清為什麼要拍這部片。我最愛的部分是影片後段,當我演出最後一場戲時,音樂讓他甦醒了,龍平在那一刻重生了,而我希望日本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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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角 小泉今日子 Kyoko Koizumi

 您是否認為現代社會讓家庭主婦更難為?

我很享受自己是個獨立自主的職業女性,但一直以來也很渴望像惠那樣,經歷家庭主婦的生活,當個演員最棒的就是可以間接滿足這樣的期望。在拍攝這部片的過程,我已經歷了「如果我是個家庭主婦」這樣的狀況,也很享受這種「如果」的生活。

惠在故事中經歷了許多,您是如何詮釋這個角色?

我覺得家庭主婦同時擁有了許多的面孔和表情,她是一位妻子、一位母親、一位女性,甚至一個女孩。所以惠在和她的老公、小孩、強盜,甚至和自己相處時,自然就流露出不同面貌。 

這是您第一次與黑澤清導演合作,您覺得他跟其他日本電影人有何不同之處?

大部分的日本電影往往嘈雜不堪,而黑澤清導演總是冷靜、鎮定、紳士,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都很愉快,他對所有事情信心十足,所以拍攝進行地非常順利。他挑選的工作團隊很棒,每個人都非常專業,令人難以置信,在那樣的環境下,演員可以更專注在演出上,這次合作是個非常獨特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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