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金棕櫚大片「櫻桃的滋味」睽違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作品十三年後(其間的「風帶著我來」是租DVD不太算,金馬影展選映的阿巴斯作品則都被我惡意忽略),我終於再度接觸這位伊朗大師的作品,這也是繼「風」後十年來,終於再獲台灣片商引進的作品,當然主要是基於茱麗葉畢諾許以本片榮膺坎城影后的巨星號召力,但和侯孝賢的「紅氣球」一樣(不約而同也是由畢諾許主演),阿巴斯的第一部「外語」作品,也令所有資深影迷相當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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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開始於一場位於義大利的新書發表會,作者詹姆斯米勒是個英國人,書的內容是關於他對藝術品真膺的獨到見解,當他姍姍來遲開講不久後,一個女人走到前面坐在似乎是貴賓席的位置,跟著他的小男孩則站到會議廳的另一角,當我們聽著米勒滔滔不絕地陳述他對藝術品在歷史上的演變理念時,其實暗自和那個男孩一樣漸漸感到倦膩,於是鏡頭「慷慨地」將我們帶離廳外,主角頓時變成那個女人和那個漫不經心的男孩。

 

就像阿巴斯為人熟知的前作,「愛情對白」的開端也相當曖昧不明,但這或許就是阿巴斯作品一向引人莫名的魅力,在觀眾還沒搞懂角色關係時,故事就突然跳接到作家米勒進入一間義大利當地古董店,店內陳列著許多看似珍貴的雕像藝術品,主人正是上一幕中的女人,顯然米勒是受到她的邀請,但不想浪費離開前短暫片刻的他,請求把握美好的日間光陰外出,於是一場神似義大利版「愛在黎明破曉時」的戲碼就此展開。

 

片中叨絮不斷的對話,就我所知是承繼「櫻」中不斷詢問搭便車旅客的著名印象,但若你對「櫻」中不斷辯證生死的議題感到乏味,這回阿巴斯徹底改頭換面,不再只是繞著生死議題打轉,而是可能更親近觀眾地述說凡人必經的生命過程,但最令我驚喜且玩味再三的神來之筆,其實還是回到了阿巴斯最早模糊紀錄/劇情之分界線的招牌風格,一開始相敬如賓的男女主角,身處我們從對話中所知的托斯卡尼小鎮,卻突然從一個旅遊節目變成一齣戲劇。

 

在咖啡店中,女人看似頑皮地假扮米勒的妻子,向老闆娘傾吐婚姻中的種種不堪,但沒想到米勒也加入戲局,不再和女人以禮相待,觀眾頓時被他們耍得不知身在何處,開始相信起女人和米勒真的是一對夫妻,他們的對話也越來越譏諷、越來越尖銳,但在他們說服力十足的表演後,我們看到的倒底是真實的人生片段?還是以假亂真的高超戲碼?這就是阿巴斯用真膺藝術品之辯作伏筆的超然絕技,我們在被劇中營造的現實所感動後,也會恍然大悟這也不過是兩位優秀演員的精采表演,但既然我們能夠被這個「仿造」的真實完全說服,何必要求全然的真實呢?

 

起初執著於紀錄片的奇士勞斯基,因懊惱無法呈現全然的真實而毅然放棄,反而在虛構的真實中,他找到了比紀錄更真實的表現成效,這對阿巴斯可能從不是個問題,因為他從未偏執於建立真實與虛構的界線,透過這部新作,他除了有畢諾許和第一次登上銀幕的歌劇演員威廉許梅爾完美詮釋這個以假亂真的「真理」,也用不同國籍、國家、語言、性別和年齡來佐證任何界線其實從未存在、如此簡單卻總被忽略的哲思,他跟隨奇士勞斯基的腳步(甚至製片公司也同是MK2)、以外國導演的身分,提供他毫不侷限於種族與地域、始終以人為本的恢宏觀點。

 

呈現婚姻狀態的設定,引起我對本片似乎有向柏格曼的「婚姻場景」致敬的臆測,兩位專業演員的表現也可和已成戲劇範本的柏格曼演員們媲美,這可能是阿巴斯第一次和完全專業的演員合作,也是他加強本片主題層次的另一個巧思。阿巴斯讓兩位主角在擁有廁所中的唯一「個人時間」時,看著鏡中的自己,他們以超我的「化身」表達自己,也以自我的「演員」檢視自己,而不論是從銀幕外看到銀幕內、或是從鏡內看到鏡外的他們的觀眾,就像一起參與了這場演出、看到也不盡然是「人類真跡」的自我。

《本文轉載於http://mypaper.pchome.com.tw/librahuang/post/1321627789 Geor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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