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洪光遠 轉載自電影資料館
除了大名鼎鼎的魔幻寫實大作家馬奎斯,和他備受推崇的傳世之作《百年孤寂》之外,國人對哥倫比亞的現實印象,可能僅止於知道她是南美屬西班牙語系的第三世界國家,盛產咖啡等農產品。如果你還知道她居然已歷經了近「百年內戰」,至今仍未歇息,大概會覺得難以置信。就像本週上映的《高山上的童年》和《小小心聲》兩部片子中的兒童一樣,搞不清大人們為什麼要互相殘殺,不肯(讓大家)過安居樂業的生活?
這兩部影片都以兒童的角度,述說鄉居童年的快樂生活,是如何被軍隊(游擊隊與政府軍)莫名地摧毀:村民被迫棄守家園,親友們不是失蹤、逃逸,就是傷亡。由於站在兒童的觀點,編導巧妙地以暗場避開許多可能會令人驚心動魄的殺戮場景,也不去討論挑起內戰的雙方是非,只是以無辜的兒童眼光,記錄著過去充滿幸福、無憂無慮,而今卻親友離散、茫然失措的生活。
曼努、胡立安與小白三人是玩足球的好朋友,家人雖有不同的營生與經濟條件,但都各自安份地過著平淡的日子,也無損於家族與彼此間的情誼。除了幫忙家計,玩球嬉戲外,在新來了一位漂亮的女老師卡門後,他們平日還得相偕到各年級混班上課的小學上課。曼尼跟大多數小朋友一樣,還喜歡畫畫。尤其身處在藍天綠地、虫鳴鳥叫、生意盎然的山居鄉野中,對色彩繽紛、多采多姿的大自然,親暱、熟稔到如同流動在體內的體液般,只要藉著紙筆,就能自然流瀉成一幅幅美麗的圖畫。導演藉著曼努在作業上畫畫,並在老師送他一盒精裝彩筆後,坐在門廊,面對著自然美陶醉在自己畫作中,以及老師率領眾童,將寫著政治標語的教室外牆,先塗成白色,再頃刻間化成美麗的壁畫,即讓我們見識到這些看似物質貧困(相對於文明社會的我們)的兒童,大自然卻給了他們多麼豐饒的精神生活。只可惜連這一點點上天的恩賜,最後還是掩沒在人為的破壞中(壁畫上終究還是被貼上一排政治標語)。或許這也是《小小心聲》製片靈感的萌發與立意所在。
編導以曼努為戲劇主線,從他原先活力充沛地與諸親友親密地互動,到隨著眾人莫名地一一消失在生活中(老師逐一劃去名冊上遷居兒童的名字)後,漸漸地失去了歡樂與生活動力,更在老師驚走、父親失蹤後,不得不隨著母親,帶著簡單的行李,搭上往日曾載著父子上城裡歡樂採購、而今只剩他漫聲催促母親上車的公車,眼神空洞地抱著父親上次買回來、失而復得的足球,時而露出驚恐、落寞的神情,令人不忍。
除了因為以兒童眼光來敘說劇情,使得影片因而避開了許多複雜的情節,以及意識形態的辯證與價值的批判,導演甚至於還刻意淡化處理了劇中情感較為強烈的場景,例如:曼努間與家人躲避逼近的直昇機時,只見眾人閃身於隆隆巨響與強光中,從頭到尾,銀幕上完全沒出現直昇機的身影,最後停在曼努嚇得尿褲子的特寫上;父子倆進城購物、驚見游擊隊員時,銀幕上只出現游擊隊員頗具特色的披風一角,只見父親臉色大變,開始與曼努閃躲著眾人的視線。或許這種處理手法上的淡化,反倒襯托出內容強烈的情感來。《小小心聲》純以童畫與小孩口白來開展殘酷的劇情,即與本片一樣,可謂異曲同工。這種處理方式,反而比煽動的音畫,更能重擊觀眾的心靈。足見高明敘事的手法,絕不能只直接訴求於強烈的感官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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